四邑地区是广东的主要侨乡之一,自十九世纪初开始,就有许多四邑人离乡背井,远赴北美、南美及澳洲谋生。通过他们世世代代的努力,海外四邑人的子孙后代已经在这些地区形成了相当有影响力的族群社区。来自新会的钟姓华人最早在1870年代便到达澳大利亚的塔斯曼尼亚岛上,现在他们的后代已经分散在澳洲和世界各地。为了寻找这些早期的华人的足迹,了解他们劳动、生活的情况,本文作者得到澳中委员会的资助,在他们的家乡和居住地澳大利亚塔斯曼尼亚作了一些调查研究,但是,由于年代久远、缺乏记录,现在要了解他们当年的生活情况已经很不容易。本文只是一个开始,并对他们后代现在的情况作简单的介绍。希望通过侨刊的发表,引起海外侨胞对研究早期移民史的兴趣,同时对他们回乡寻根问祖也有所帮助。

    1.早期华人和钟姓的概况
    在澳洲大陆东南240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叫塔斯曼尼亚的小岛,最早是荷兰人塔斯曼(Tasman)发现的,面积只有6.8万多平方公里。1803年英国人把它变成殖民地。1850年在澳洲大陆发现金矿后,开始有比较集中的移民从四邑地区经香港到来,他们主要在维多利亚和新南威尔士的一些金矿上,但有少数人几经辗转来到塔斯曼尼亚岛,他们发现这里的欧洲人对他们的态度比悉尼和墨尔本的人好,于是便有更多的同乡到岛上来。根据1871年的统计,那时候整个岛上总共才有13名华人,集中在东北角的隆西顿(Launceston)为中心的锡矿采矿。到了1881年,人数便达到844人,其中770人在东北部的锡矿工作。(Netl)后来,除了一些经商的,也有一些在附近地区种菜,还有少数到东南沿海地区捕鱼(据1891年的人口调查,有3个华人渔民)。(Easteal)1901年以后,随着大部分锡矿关闭,一些华人返回家乡,另外一些转到澳洲大陆,再加上新成立的澳洲联邦限制华人入境,华人的人数又大大减少了。留下来的华人,很多都到菜园工作,并逐渐经营自己的生意。原来的锡矿,逐渐变成了荒原,长满了澳洲特有的灌木,很难再见到早期华人留下的足迹了。只有在隆西顿的维多利亚女皇博物馆才能见到一些他们留下来的文物。在后来开辟的旅游点上,也有一些矿坑和小屋,上面标志着“中国人阿梅(AhMoy)住过的房子”,这些房子大多数是重新修建的。
    1871年以后,塔斯曼尼亚的华人逐渐多起来,其中许多是从悉尼等地过来的。新会钟潮孔(1855—1954)就是在这个时期来到塔斯曼尼亚的。这些人以后的情况怎么样呢?从塔省档案馆的殖民时期人口统计数据库中,可以查到当时的姓钟的(英文译为Chung)华人中,男性16人,女性8人。(Net2)这些人的情况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种是没有结婚、也没有回乡,30多岁就客死他乡的,这些人的记录中,既没有父母和兄弟,也没有子女,只有死亡的地点;第二种成家立业,在当地定居下来,后代一直繁衍到今天的。
    ⑴有出生和死亡记录的钟姓人氏
    ⑵有婚姻记录的钟姓人氏
    *因为姓的拼写不同,不是在Chung下查到,而是在Chung-Gon下查到的。 
    因为姓的拼写不同,不是在Chung下查到,而是在Chung-Gon下查到的。
    除了上面列出的之外,档案中的这些钟姓人氏有些是家眷在中国,以后又回到中国的。在当地定居下来的人中,有些人和当地白人女子结婚,有些回中国结婚,并把配偶带到澳洲一起生活。不管和什么人结婚,他们都在当地生活下来,终于从匆匆来客,变成了当地的居民。这些人中以Ah-WoodChung和JamesChung-Gon的情况最典型。
    2.钟潮孔(JamesChung-Gon)的生平
    根据West的记载,在1876年之前,塔斯曼尼亚的华人总数不超过100人,大多数是经营小商店的店主及帮他们打工的。1872年有19名华人和5名欧洲人在那里的金矿工作,后来又有一些华人从维多利亚的金矿来到塔省,在英国人废弃的金矿上继续淘金。一年多后,就有3位不知名的华人,带着他们的所得返回中国了。当时来淘金的华人,只要能存上100镑以上的钱,就准备回乡娶妻了。
    JamesChung-Gon的中文名字是钟潮孔,又名钟润,他在塔省的隆西顿是有名的人氏,因为他在那里种菜和经营生意80年。他的经历经过后代整理以后,已经被许多介绍澳洲华人的书记录下来。据他孙女主办的网站(Netl)介绍,钟潮孔的家乡是新会崖西苹岗村,1868年来到悉尼,不久到了塔省,并在那里居住下来,开始在一名叫FrankWalker的英国人帮助下在一个锡矿采矿,在赚了600镑以后便买了菜园种菜,自己挑着到市面上去卖,在20世纪初经商,成为当地的活跃人物。钟潮孔1885年回乡娶亲,不久又回来,1892年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还有一个陪嫁的婢女,才来到塔斯曼尼亚。他们一共有11个小孩。①现在,他们的子孙已经到了第五代了。据统计,苹岗村钟姓在海外侨居的约700人,其中190人在澳洲。下文要介绍的钟承朗,比钟润迟十几年到澳洲,他到塔省的第一天晚上就住在钟润的菜园里。
    3.从过客到定居
    初冬的霍巴特市,寒意袭人,特别是刚从酷热的北半球过来的人。我们就在这时访问了钟承朗的后人钟百琨和钟兆祥先生。从他们那里,我们了解到他们的前辈以及他们自己的经历和在塔斯曼尼亚的生活情况。1887年,有100名华人来到隆西顿,(West)钟承朗就是在这一年和同村的几个兄弟共6个人一起从新会到达塔省的。
    钟承朗自小丧父,家境贫寒。也许是由于受到钟润的影响,他于1887年离开家乡到澳洲(钟润1885年回家乡娶亲)。他们飘洋过海,完全是由于生活原因。当时农民的生活困苦,特别是像钟承朗这样的家庭。另一方面,从澳洲回去的人把在海外可以谋生以至发财的希望告诉他们。关于出洋的经过,钟承朗是这样描述的:
    二十三岁本里同祖共井兄弟连五六名同往新金山二月十三日晨早起程行往黄冲冲口搭艇往双水转搭大渡往澳门转达轮船往香港…十七日搭长沙轮船由港开行往澳洲三月初八日到雪梨埠码头…至二十一日由美利伴搭船二十二日午上到兰只慎埠即晚在钟润菜园过。
    可见当时是步行肩挑离开村里的。由于新会到澳门一路水路畅通,虽然河道不宽,尚可行船。而从香港到悉尼的行程一共21天,跨越太平洋的时候风大浪打,辛苦自不必言说。可是到了悉尼以后,他们不被允许登岸,原因是当时的殖民地当局为了限制华人入境,对要登岸乘客征收每人100镑的人头税。所以,钟承朗一行又转搭船到美利伴(即墨尔本),然后再从那里到塔省。在钟润的菜园过了一个晚上之后,第二天又坐火车到南部的霍巴特,接着就到一个叫‘遂生园’的菜园打工。
    出洋不易,生存更加艰难。当时塔省的华人,主要是在锡矿采矿,工作条件很差,生活艰苦,报酬很低,每周才10先令。很多历史书中都记载了华人矿工恶劣的生活条件以及和白人矿工的冲突。也有一些在菜园种果菜的,或自己耕种一点田地,用扁担和箩筐挑着果菜到居民区叫卖,就像在国内一样。但是这种叫hawker的人,常常受到一些白人的欺压,甚至还有遭到袭击的时候。按照钟承朗的记述,他先在遂生园打工5个多月,只给食宿,工薪分文并无。后来有一个同村伯父因年老打算返乡,要把自己耕种的几分地出让,钟承朗便“交尽十三镑承受做一年零八个月共获工金六十余镑。”这比起在遂生园做好多了。后来,经他堂兄承礼介绍,打算接手遂生园中一名要回乡的同乡的股份,但有人劝他不要接手,于是他又和一起来的三兄承振一起到隆西顿,和另外两名华人一起承包一个菜园,连做两年,“每年得获工金二十余三十镑,各人自用衣物及付归养家不敷,何有钱积蓄。”
    当时,一年能够赚几十镑就是不错的收入了。这里提到的他的老伯父、堂兄承礼、三兄承振都是同村的钟姓亲戚,比他早来或一起来的。据钟承朗记载:
    该埠我华人约计百而我本村兄弟着六十名左右,俱耕菜园为多。有三数间洗衣台山人杂货店二间俱办货上锡坑而已。
    这是钟承朗到达塔省之后4年(1891)的情况,和史书记载的一致。由于当时在隆西顿的新会人觉得他们应该有自己的杂货店,所以集资办起了一间店,由钟承朗打理。但是,随着以后的许多限制华人政策的出台和一些年纪大的华人回乡,专门做华人生意的杂货店也不景气。在经营了10个月之后,钟承朗就把店转手给另一名同乡钟亚英,他又和别人一起再次飘洋过海,到新西兰妈市顿埠的菜园种菜去了。
    钟承朗后来从新西兰回乡娶妻生子,又再次回到澳洲,直到1948年回乡定居。在这期间,他的子女及亲戚共十几人陆续来到澳洲,也是在塔省种菜和经营生意,但是他们都定居下来,逐渐发展,在塔省乃至澳洲各地都有他们的后代定居了。
    钟百琨先生是钟承朗的儿子,今年84岁了。他于1934年来到霍巴特,开始在钟承朗开的AhSam & Co.做水果和蔬菜批发,1962年自己独立开店,最多的时候一年连续开了4间分店,雇工达十七、八人。值得一提的是,1955年他和几个兄弟合伙在霍巴特开了一家叫‘金龙餐厅’的中餐馆,生意一直很好,直到1970年才转让给别人。
    钟先生的儿子,一个在南澳当医生,一个在霍巴特的政府机构工作。他老人家现在过着清静的退休生活,每天早上喝杯咖啡,到附近的超市买一份当地的英文报纸阅读,每周打两次保龄球。80多岁高龄的钟先生还自己开着小车出入。
    钟兆祥先生是钟承朗的外孙,今年也70岁了。他于1948年来到塔省,从在果园种菜开始,逐步经营自己的生意,现在已经退休了,但还是公司的顾问。十几年前,他看到许多从祖国来塔省访问的人,到了当地以后没有人很好接待,便在旅居当地的老华侨中,发起成立了塔省华人协会,至今已有了200多名会员。
    霍巴特的房子大多数建在Derwent河两岸的山坡上,钟先生的房子也不例外。不过,沿着山坡而上,看到的是两扇红色油漆的大门朝南而开,门上“钟宅”两个大字十分醒目,门前一片宽敞的空地正对着大山(在山坡上,空地是很宝贵的)。钟先生有4个女儿,大学毕业后现在都在悉尼工作,而且都找了‘洋丈夫’,他们的子女,便都是道地的澳洲人(Aussie)了。